春節(jié)假期，記者回山東探親。短短幾天時間，親歷和目睹了3件把食品當藥賣的“奇事”。一件發(fā)生在醫(yī)院，一件發(fā)生在藥店，一件發(fā)生在商場。
在醫(yī)院 假患者暗地推銷“綠腰”
1月23日，已近農歷年年根，到醫(yī)院看病的人已經很少。
9時，由于醫(yī)院的網絡系統(tǒng)出現(xiàn)暫時故障，在山東省臨沂沂水中心醫(yī)院門診樓二層的糖尿病專家門診室內，內分泌科主任于鳳泉和三四個患者聊起天來。這時，一名50多歲的男子走了進來。
“給我測一測血糖吧!”這名男子對醫(yī)生說。在花10元錢測完血糖后，這名男子顯得高興起來：“我的血糖正常了!以前我的血糖很高的。”幾位糖尿病病人忙問，是吃什么藥控制住血糖的?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網絡系統(tǒng)恢復了，于醫(yī)生開始忙碌起來。等記者陪朋友開好檢查單繳費時，那名男子跟出來搭訕：“你血糖這么高，哪天有時間我也帶你去聽聽講座吧。那種藥治療糖尿病的效果可好了!”在記者一番推辭后，那名男子留下了名字和手機號后離開了。
在后來的聯(lián)系中得知，這位姓李的男子推銷的是一種叫“綠腰”的產品。
記者通過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網站數據庫查詢，在輸入“綠腰”兩個字后，在藥品檢索和保健食品檢索中，均沒有查到有這種產品在藥監(jiān)部門注冊。通過網絡搜索得知，“綠腰”原來是一家名叫“客登庸實業(yè)(上海)有限公司”經銷的一種以食用菌為原料生產的食品。
記者又在搜索引擎輸入“綠腰”、“糖尿病”等關鍵詞，很多宣傳和推銷“綠腰”產品的網頁隨之躍出。網頁上宣傳稱，“客登庸之綠腰由雞腿菇、柏樹菌花粉等復方組成，具有強化肝、腎、胰功能，降血糖，提高免疫力的功能。適用于糖尿病、尿酸高、前列腺腫大、前列腺癌、膀胱癌、 胰臟癌等”。
記者在和那位李姓男子電話聯(lián)系中，一旦遇上回答不了的問題，他就說“等我問問他們，以后再打電話給你解釋”。記者發(fā)現(xiàn)，在當地，有一伙人專門向糖尿病病人推銷“綠腰”。他們時常在醫(yī)院糖尿病門診假裝糖尿病患者“現(xiàn)身說法”，專門向那些血糖比較高又嫌治療麻煩的患者兜售“綠腰”，每盒四五百元不等。按照他們所說的一個療程下來，需要花費四五千元。
在藥店 買藥買來山楂飲料
1月27日，農歷大年初二，鄉(xiāng)鎮(zhèn)的商鋪一般都在這一天開始營業(yè)。
由于孩子喉嚨有點不舒服，記者來到沂水縣高莊鎮(zhèn)的一家藥店買雙黃連口服液。這家藥店其實是一個診所，也擺著四五個柜臺售藥。這家藥店的主人一聽記者說要買雙黃連口服液，立馬從柜臺里拿出一盒?？吹酵獍b上清清楚楚地印著6個黑色大字“雙黃連口服液”，記者直接交錢拿著藥走了。
“這藥怎么和在北京買的味道不一樣?” 喝了一口剛買的“雙黃連口服液”，孩子就喊了起來。記者忙接過藥嘗了嘗，藥味很怪，就像礦泉水里加了一點中藥湯，有點藥味但又淡淡如水。
記者隨即仔細閱讀了說明書和包裝盒，發(fā)現(xiàn)這種商標為“金元素”、標稱由山東德州先達生物工程(亳州)有限公司生產的“雙黃連口服液”并沒有藥品批準文號，其批準文號竟然是“皖衛(wèi)食證字(2008)第341602—000035號”。也就是說，這種“雙黃連口服液”不是一種藥品，而是一種食品。
這種產品外包裝上印著的通用名，是用很小的字寫著的“山楂飲料”。同時，在“雙黃連口服液”6個黑色大字下面，寫著“金銀花：清熱解毒，涼散風熱;蒲公英：清熱瀉火，消腫散結”。按照正常的思維方式，購買這種“藥品”的人一定會認為，這種“藥”會具有這些治療作用。
從藥店買藥，竟然買來山楂飲料。后經記者詢問，就連那個藥店的主人也不知道這種“雙黃連口服液”其實是一種食品飲料，而一直當藥品來賣。
在商場 “艾克”號稱能治癌癥
就在春節(jié)前，記者老家的村莊里有一位退休教師因為晚期胃癌離世。令人震驚的是，一年多以前，這位教師在查出胃癌出院回家后，就一直在服用一種“用后不痛苦、療效好”(病人家屬的話)的“藥物”——“艾克口服液”。而這種抗癌“神藥”竟是在沂水縣城的商場里買的，每盒售價近200元。
在商場里能買到抗癌藥?記者感到很奇怪。當記者拿到這種藥品后才發(fā)現(xiàn)，這位教師生前一直賴以治療癌癥的“藥物”竟然是一種食品!這種標稱由北京亞美諾克生物制藥有限公司研制、商丘眾博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生產的“艾克口服液”，包裝上標注的批準文號是“豫衛(wèi)食字[2006]第N040號”。
既然是一種食品，在商場銷售當然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怪就怪在商場里銷售的這種食品帶有一本宣傳資料，聲稱該產品“專業(yè)攻克癌癥，全球唯一RP基因激活因子，安全無毒副作用，調節(jié)修復受損的抑癌細胞基因鏈，增強抑癌細胞基因功能”;又稱“劑型新穎，針對腫瘤患者長期服藥心理厭煩這一特點，特精制為濃縮口服液，服用量小，藥味淡，減輕大把吃藥的痛苦和負擔，消化吸收快”，“能保護腸胃，消除惡心、嘔吐，增加食欲，改善排便”。
所有這些說辭都迎合了癌癥患者的需求。據介紹，在當地，不少具備一定經濟能力的癌癥患者在聽信了商場的宣傳后都買來一試。而一些經濟條件不好的癌癥患者，聽聞這種“藥”吹噓的神奇療效后，也勒緊腰帶買來服用。一個療程下來，幾千元救命錢就花在了食品上。
記者輸入“艾克口服液”進行網絡搜索， 發(fā)現(xiàn)有大量網頁在推銷這種產品或進行招商。
在“店盟網”淘寶網購物欄目中，就有通過快遞銷售這種食品的廣告。廣告稱，“艾克口服液適用于各類中晚期癌癥患者”;還稱“95%的腫瘤患者服藥當天疼痛開始減輕;服藥3天~5天，惡心、嘔吐等消化道癥狀明顯減輕，排泄開始順暢;服藥10天左右，精神好轉，人有力氣，渾身有輕松感，癌性發(fā)熱減退，咳嗽減輕，咳血減少，胸水、腹水減輕;服藥20天左右，白細胞升至正常水平，疼痛基本消失，胸水、腹水消退，腫塊縮小; 服藥3個療程以上，腫塊縮小消失，復發(fā)轉移得到抑制”。
真有這么神奇嗎?記者無從驗證這些數據。但記者在這個網頁的招商廣告中發(fā)現(xiàn)，招商廣告在談及這種產品的賣點時稱，該產品有“瘋狂下貨的專題廣告，經山東、黑龍江、吉林、遼寧、河北、河南等地無數經銷商驗證，煽情逼真的下貨專題無人能比，當月市場贏利”。
原來，“瘋狂下貨”的背后，有著“無人能比的煽情逼真的下貨專題(廣告)”。
記者手記 提防農村成售假者“根據地”
春節(jié)前夕，當大家沉浸在迎接新春的歡樂氣氛中時，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喀什地區(qū)莎車縣卻傳來噩耗——兩名糖尿病患者服用假“糖脂寧膠囊”后死亡。“中國慢性病康復協(xié)會”打著“免費義診”的名義，將這些假藥銷售給了糖尿病患者。
假藥謀財害命，不論是以前還是將來都是被嚴打、狠打的 “過街老鼠”。在持續(xù)嚴打假藥的生產、經銷、使用的同時，有一個新苗頭更應引起社會和相關監(jiān)管部門的重視：隨著大城市監(jiān)管力量和打擊力度的加強以及人們防范意識的提高，藥品的非法營銷活動正向縣、鄉(xiāng)鎮(zhèn)、農村轉移，基層及經濟欠發(fā)達地區(qū)正成為非法牟利者重點發(fā)展的“根據地”。
東北地區(qū)某省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局長曾告訴記者，隨著這幾年國家對藥品市場的整頓，用藥環(huán)境有很大改善，但在今后較長一段時間內，有兩個領域仍存在著較大的安全隱患：一個是由于藥品標準較低、生產隱患工藝水平低或不合理而帶來的隱患，另一個隱患則埋在農村的藥品市場。
記者春節(jié)期間的見聞在一定程度上佐證了這位局長的擔憂。在基層，監(jiān)管力量薄弱，檢測技術落后，人們缺乏合理用藥知識，加之防范意識薄弱，義診賣假藥、食品當藥賣、廣告煽情逼真……種種非法推銷伎倆，很容易就騙走了農民手中的血汗錢。
“打針吃藥看廣告，藥店要比飯店鬧。”這是一位業(yè)內人士對農村用藥狀況的形象描述。雖有點夸張，但這樣的狀況確實存在。記者在山東某縣電視臺就看到過這樣的廣告語：某某(藥)，沒有治不了的胃病。當地很多農民就是看到這個廣告到藥店買藥吃的，也不管是不是對癥。
因此記者認為，農村地區(qū)是不是也有必要來一個藥品專項整治?是不是從現(xiàn)在開始就著手在農村建立有效的食品藥品監(jiān)管長效機制?因為，防患于未然總是好事。
